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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节和朋友相约去游九华山。行程上,一共三天,第一天去了花台(海拔 1299)。第二天去天台(海拔1336),第三天自由游览半天,下午回城。
九华山号称佛国,自唐以降都是佛教文化的流传鼎盛之地。到核心景区公路的路边全是佛香佛烛的商店。到了景点附近,无论是公交车还是宾馆,餐厅,超市,到处都有和佛教有关的物品、条语、画像展示或者出售。无论是信佛还是不信,在那里呆两天你都会觉得佛是生活中最最自然的事情, 我想本地人不停的受到这种洗礼,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情,虽然他们自己未必意识的到,虽然他们会宰客,虽然他们的饭菜很咸很油(徽菜特点)。另外我也是见识了,刻意强调的徽派建筑, 无论新旧,都是青瓦红瓦飞檐画壁。
我们把最“核心”的游玩放在了第二天,游天台,因为那边庙宇最多,从山上到山脚虽然没有细数,少说也有一二十座。早早起来乘车到了山脚下,我和多数人选择步行攀爬上山,少数想走捷径的人坐缆车上去。
历次出游爬山什么的我都是冲锋在最前面,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少了和伙伴们嘻嘻哈哈的乐趣,但是我可以体会到另外一种安静--虽然身边有无数的其他游人。很快就和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彼此看不到了,但是我也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小腿肚子开始有点发涨。还好膝盖在护膝的保护下并不觉得很难受。我开始给自己鼓劲,制定小策略:每爬50个台阶休息2分钟。就是这样,保持了连贯的节奏。九华山开发建设的比较成熟,一路上山虽然曲折,但是全部都是台阶,所以并不艰难。在登山途中驻足的时候偶尔停下来,四周看看,到处都是绿草青松;往往远处看,雾飘峰叠,甚是虚幻;下方三三两两的村落点缀在山间盆地,房屋像堆砌在碗底的各种珠子。随着山路转折,同样的景或隐或现,或者展现不同的角度,用心体会甚是美妙。有时候你脑海中会情不自禁的冒出很多有意思的诗句来。
一路上山最大的人文景点主要三类,庙宇,作为商业开发的小卖部,以及台阶边上穿成很长串的各种金锁。小卖部都卖的一些品质很不精致的玩具和一些佛饰品,佛珠佛香佛烛什么的,也会卖一些水,水果等。价格当然要贵很多,而且你攀登的越高,价格越高。他们和庙宇一样交错点缀在整条山路上。每每我经过一个小卖部,看到和上一个小卖部毫无二致的小商品我就有点莫名的忧心忡忡,总觉有某种不和谐。而且他们卖的那些商品也让我对粗制滥造和毫无性价比的东西推而广之,我内心有种渴望,希望某一天这些东西越少越好,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精细耐用而又性价比很高的用心之作,这样中国才有真正的希望(参见我的另外一篇文章:学点致用之术)。但是对于这些入住的小商贩来说,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借用这个资源赚点小钱。对他们还能要求更多吗?没法要求更多。
这些小商贩中有一类生意是卖金锁的,一把铜锁上面有不同的祈福条语、图案,买了之后可以刻上你的名字。每个这种商贩边上的石阶栏杆上都挂了短的几米,长的几十米的铜锁链条。我随意翻看了几个锁,大多是和爱情有关,而且时间都很新;也许是巧合,我看的几个都是2016年的新锁。这也意味着,旧的锁会被抛弃或者回收;实际上看到栏杆上挂了那么多的锁,我第一想法是,栏杆也无以承受那么大不断增长的重量,无论你多么的虔诚的买了那把锁,实际上被扔掉,然后弃之如垃圾,是早晚的事情。与其这样,如果我是我买了这把锁,我宁愿自己找一个山沟沟把他扔下去,让他呼吸日月山雾,耳听佛音算了。
每隔一段山路基本上就有一段或新或旧的庙宇庵落。还有很多在不断的扩大和重修,我在想,当地的执政者肯定是打算借着当前的香火鼎盛彻底把九华山打造成一个遍地佛庙的地方了。一边在忙着造---无论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一边更多的人因为香火鼎盛而慕名前来参拜,这似乎是一种正像的反馈。所以一路以来,我一直在观察,在想,我想得到一个线索:造庙的人多用心,拜佛的人多虔诚。每遇到一个庙宇,我都会认真观察他的建筑的细节,如果遇到如同那些小商品一样的建筑细节,我都会觉得有点不如意,可惜的是我对佛教建筑历史并没有什么研究。很多时候观察也许只是白观察。每遇到一个僧人尼姑,我都会认真的观察他们的言行神态,而遇到烧香拜佛的人,我也会认真的观察他,思考他在怎么想,他是有所求? 还是真信佛?他的礼佛拜佛的方式是啥样子的。每到大的佛像前面,我并不会下跪,但是也会双手合十,躬身请拜一下。事实上我以前并不会做这种事情,这也是环境的力量,此时此刻你会觉得很自然。
在一个庙里,我看到两个老太太,背着褡裢,双手合十,一刻不停唱着“南无阿弥陀佛”,一个师太跛着脚,拿着一根香,对着一尊菩萨各个方位画圈绕着,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师太步履稳健踏实,面带微笑,温和自然。让我看着觉得很舒服,我想在这么多如织的游人和各种层次的信徒中,她是如何一复一日的保持着这种温和和耐心的。爬上大约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遇到一座大庙平台,好像在观音峰附近。佛像边上有两张方桌,坐了四个和尚,三个黄衣年前的,一个灰衣老和尚。靠近外面的年前的和尚翘着二郎腿。我看了一眼灰衣老和尚,他手耷拉在外面拿着一串佛珠,他的神态很淡然,但是眼神很是犀利。我看他的时候他对视了我,等我第二次看他的时候他还在看我,我没有勇气看他第三次就走了。如果是在一个人少的地方,场合不像现在这么“正式”,我一定会上去和他说话,因为我心中竟然浮起一股轻微冲动,我竟然会想,我老了会不会和他一样。
每座寺庙都可谓香火鼎盛,这是佛的观点;以世俗的观点看,其实也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很多人一个看一个,整把整把的烧香。在一个庙前,黄衣中年和尚跟一个年轻人说,现在都是烧环保香,你只需要烧三根就可以了,而不是烧你手里那一大把。年轻人说,卖香的人说多烧才灵验。和尚说,卖香的巴不得你把他的香都买掉。看他们的对话我觉得甚是好玩,烧香拜佛的人半只脚在佛庙里,修行参禅的和尚半只脚在佛庙外。俗佛界限分得清吗。
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最高峰天台的庙宇,那个地方真真天造地设的环境,庙宇应该是依山而建,往下可以俯视各处险峰美景,往前日月齐目。正面大约有400阶台阶(我50步一歇),目之所及,一工有三处鎏金大字:大雄宝殿、非人间、有求必应。此处“非人间”意味深长,恰到好处;而有求必应,当然需要心诚才灵,因为求的其实是你自己而已。进入大雄宝殿,我挨个看了看边上的各个罗汉,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挨个跪拜。正门佛像前一个女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我一直看她念完起身走掉。佛前方桌上一个年轻的和尚长衫下也是二郎腿,显然他坐累了,也习以为常了。回头出大殿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姑娘手中捏着三根香,举过头顶,朝着四个方向挨个拜了一遍,这也让我长了知识,让我自己意识到,真要礼佛也是需要某种仪式的感觉和正确形式的。
除了我这种瞎琢磨的人以外,除了各种样式的参佛拜佛的人以外,还有很多人也许就是冲着旅游来的,比如摄影师;加上各色和尚尼姑,挑夫贩卒,共同构成了九华山上如织热闹的场景。一切切,一幕幕,因佛起,随佛兴,而又在晚幕太阳的落山和佛教电子乐以及和尚的真诵中退场。
最后一日天突然降了大雨,我在宾馆内约人打德州扑克,其他人去参拜肉佛真身;然后坐车回城,中午最后吃了一顿徽菜,也是最好吃的一顿,当然也是最宰的一顿,一碗米饭三块钱的那种。餐厅每个屋子里都挂满了佛语佛像,但是老板铁定了心要和路过的所有游人做一锤子买卖。这就是他的道。今天回来之后,知道自己和伙伴们的照片上了安徽网的头版头条,我们再花台峰顶遇到一个摄影师傅,没成想他是个记者。缘分。
最后,我那种虚无的想法和“线索”并没有答案,我想起《遥远的救世主》中丁和老和尚的一段对话。丁问和尚说,佛,究竟法门无数,为什么世人却修认渡苦法门(佛教)。老和尚说,得智的得智,化缘的化缘,烧香的烧香,坐禅的坐禅。
回来后,我发了一个朋友圈:然而,善在我心中自在。形式都是表象,心才重要,佛不在庙中,不在袅袅香烟中,也不在东西南北中,而在心中。
形式渡人,智者自渡。(布衣秀才,2016年-5月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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